母亲和她养的鸡仔

母亲和她养的鸡仔

国庆节前，我回了趟老家，刚进院子就看见母亲端着一个饲料盆往猪圈里走去。母亲年近八旬，疾病缠身，体力锐减，只要能做到日常生活完全自理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现在又开始看养（饲养）猪了？我暗暗地想。

猪圈紧挨土塄，三面墙体是用砂石水泥灰板砌切而成，沧桑斑驳，处处洇湮着岁月的痕迹。一丛翠青的竹子，矗立在墙的外边，青枝绿叶，苍翠欲滴。我怀着好奇走近猪圈，听到了鸡子“咕咕”叫和“嘣嘣”的啄食声。一问母亲才知，今年二三月间，家门口来了个卖鸡仔的商贩，她就买了十几只公鸡仔养了起来，想等到年底时炖了，给几个在外地工作的孙子们当年夜饭吃。西府农村人居家过日子是有讲究的，经过千百年的总结锤炼，得出了一句非常经典的口头禅，那就是“穷不离猪，富不离书”。母亲本来是想给家里养头黑年猪的，听闻上边有了禁止农户散养的规定后，就改变主意养了土鸡。这些鸡仔现在已经长到七八斤重了，它们的饲料来源很是广泛，地里的杂草、菜叶、落果和洗锅后的饭渣都可以给喂食，偶尔给饲草里搭配一些麸皮、玉米啥的，这就算是给鸡子们增加营养了！

庭院里自从有了鸡仔活动的声音，便顿生几份热闹，原来的冷清荡然无存。母亲用竹子和木棍横七竖八搭在闲置的猪圈上面，算是做了个简易的顶棚支架，又找了张聚丙烯编织网覆盖在上面，为的是给鸡仔们遮风挡雨。它们在里面生活得很舒服，吃着天然绿色食物，仅仅七八个月时间，就长大了。它们是清一色的枣红色，蠢蠢欲动，扎堆啄食，我感觉眼前似乎有片红云翩然而至，它们头上的冠子硕大而火红，像一团团火苗在燃烧跳跃。我随手逮了只在我脚边溜达的鸡子，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随着它翅膀的煽动和爪子应激性反抗，我还没看仔细，就感觉到抓握有些困难了。

在我要丢手的时候，它扭过头来瞪着我，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惊恐愤怒的光，随之在我手背上啄了一下，吓得我赶紧逃离了鸡圈。人出来了，手背上却留下了钻心的疼，我一看皮肤红红的，马上就要破了的样子。

这些鸡子强健有力、天性机灵，为了抢食个个都有攻击性，大半年来，母亲为了它们的生活，可谓辛苦备至！不定期要去集市采购麸皮、玉米，而且每次饲喂鸡仔的时候，它们总是蜂拥而至，啄的啄，刨的刨，老人家的手背上和腿上留下了好多伤疤。手背上有血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日复一日，很让人揪心。

全程天然饲草喂养，拙朴原始的饲养方式，可谓真正的生态鸡！困难已过去，母亲很欣慰，这些土鸡仔终于长大了。在人们推崇食品原始味道的今天，应该是非常合乎时代潮流的，于是我就说反正咱家也吃不了那么多，就卖了吧！

有人给我说，因为受新冠病毒的影响，今年各处的农产品销售非常不景气，于是我就先去二道巷市场看了一下卖活禽的店铺的生意情况。那些鸡子被圈在笼子里咕咕乱叫，翅膀耷拉，萎靡打盹，真的是呆若木鸡！我在那儿等了有半个多小时，发现没有一个人来买，于是以买者的口气打问了一下价格和销售的办法，随即返回。

天气渐冷，寒附火者，只有把那些鸡子早早卖了，母亲才不至于再受那份熬煎和辛苦。可市场如此的不景气，该怎么办呢？猛然间我想到了互联网，不是有人在网上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火如荼的吗，咱何尝不也去试试呢？于是，我就赶紧拟好了广告词：天赐佳品到人间，土鸡煲汤营养全。我把先前所录制的鸡仔吃食的小视频和所照图片都翻出来，经过拣选把看得过眼的经过连接、剪辑、粘贴等工序，制作了一个抖音号发了出去；后来，还把这个抖音式微化了，在微信朋友圈又重新发了一次。为了联系方便，我给抖音号和微信里都附贴自己的电话号码，结果都到晚上了，发现点赞和查看的朋友倒不少，可就没人联系说要买鸡子啊！

瞬间，我就心灰意冷了，但又不甘心，就又在张导所建的“《百家碎戏》眉县群”里，把抖音号里的那个小视频和所拟的广告词又发了一遍。当时我想，听天命尽人事，自己已经尽到很大的能力了，能否打开销售局面就赌一赌运气吧！有当无当，成不成无所谓，这么一想心理竟然平静了许多。

好消息姗姗来迟，第二天中午有人@我，一看是宝丽眼镜行总经理曹宝利女士，她了解情况后留言说想要几只！曹经理是陕西地区著名女企业家，几十年专注于眼镜事业，蓬勃兴旺，誉满三秦；她宅心仁厚，扶危济困，助学圆梦，公益慈善事业更是风生水起。先前我在曹经理的眼镜行配过三次眼镜，那时已经加了微信，并留有电话，所以我们算是熟人了。

我又在小窗口里与曹经理联系了一下，确定了需要的数量和时间。她说需要四只，而且是宰杀好的白条鸡。终于开张了，我非常高兴，就赶紧给五十里外的母亲打电话说明了情况。随后接二连三收到订单，没出三天时间，就预订出去了十几只土鸡仔。母亲和父亲在电话里给我千叮咛万嘱咐，说咱的鸡是自己家里养的，没摊个啥大的成本，不能跟市场上的比平，咱的便宜噶才合乎世间道理！

曹经理开着车，和我一块儿去我的老家取白条鸡，到达时夜幕已经拉开。母亲把洗净的白条鸡在木棍上整齐地挂着，父亲把地里的鲜白菜剜回来装好袋子，在屋子当间的桌子上放着，两位老人静静地等我们归来!

我们要走了，母亲打着手电，父亲提着白菜，一直把我们送到停车的大路口。山乡冬季的夜晚，静谧清冷，蓦然回首间，父亲和母亲还站在昏暗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