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时光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一九八六年，我考入了一所普通高中，同时来到这所学校的，我们乡镇一共十四个同学。那时的高中招生少，就连我们考初中也是学习成绩好的才能读，一来家里不渴求读书，二来如果不断留级复读是很丢人的事情。只有一口气一级不留地考下来的，才是大家很佩服的聪明人，而今天几乎消失了这种情况，倒是复读的人更能体现出价值，我不知道这是时代的进步，还是一种倒退，就像我不知道今天的货币贬值一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一级四个班，虽然那时日子刚好过了不久，但来学校的大多数还是农村的学生，大家特别珍惜来学校读书的机会。我们住学校的集体宿舍，三间屋的宿舍里，是横亘东西的满满的通铺，除了门口留下狭窄的出入的地方，几乎无地可用。大家吃饭时就站在门外，或是在床上围在一起吃。吃的饭食全是从家里带来的玉米和面粉搀在一起的叫馒头非馒头叫窝头非窝头的干粮。每周末，我们稍远一点的，就骑车子回家带吃的来，来时父母把咸菜用油炒一下，就是大家共享的美食。可惜那美食的日子只有周一或周二一两天，那一两天“突击”完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就着白开水或泔水似的清汤干嚼干粮，即使如此，干粮也吃得香喷喷。吃饭后，我们的饭食要拿到伙房里准备馏一下，为下一顿做准备。老鼠很可恶，经常偷食我的干粮，弄得我们到很后日子经常挨饿，更有甚者之鼠，偷食以后，往锅里丢下粪便逃之夭夭，我们的干粮上经常沾满了老鼠屎和死苍蝇，汤水里有时能捞出煮熟的老鼠。高二那年，我们班上死了一个学生，据说是得鼠疫而亡，但没有得到明证。也有调皮的同学在馏干粮时，趁机偷走白一点的，也是经常的事。我经常营养不良，体育课上，每次跑一千五百米，我都几乎要晕倒，有一次竟休克了。     刚入学校时，我学习很被动，很多东西似是而非的，糊里糊涂的。初中时英语没有学好，也不懂语法，考得高分，也是平时练习多熟能生巧而已，并不全解。到了高中，老师的上课很快，把课文讲得全面丰富，我就简直一窍不通了。教外语的年轻教师，经常叫我站起来回答问题，而生性腼腆的我在站起的瞬间，脑子里的仅有一点东西也荡然无存了。我知道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热，每次都是。老师并不怒斥于我，总是鼓励似的用英语告诉我：“Donnot be shy! Donnot be afraid!”几次下来，我已经感觉对不起老师了。在老师的推荐下，我用自己的稿费邮购了一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英语语法》，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平生仅有的一次，我知道什么叫过目不忘了。对于那本厚厚的语法书，我只读了一遍，竟能在写日记时运用自如。利用课余时间，我两个月里看完了那本书，而我对外语透彻地理解，就是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完成的。以后的两年多时间里，除了上课我看英语书外，也不再用时间去专攻英语，而我的英语一直保持了全班乃至全级的很好成绩。我应该感谢那位老师，这是我终生不会忘怀的。     高一那年，我的全科成绩并不理想，因为有两门理科我是落下了。分文理的时候，我自愿到了文科班。文科班里的数学和英语是同学们学习的重点，因为只有这两门课可以拉开和同学的差距。我数学不好，几乎全部的时间花在了它上面，到头来还是一知半解。我们学文科的同学，都很害怕这一规律：高考时凡是奇数年，数学就特别难，偶数年，数学就特别易，我们恰恰赶上奇数年。而高考时我的数学真的只考了平均分，不及格。幸亏我的英语成绩很好，把总分提上去了。     我并没有什么长远的计划，只是觉得高中不能虚度，所以我就精心的做了一下安排。在同学们并不紧张忙碌的高一高二时，我就开始了努力和奋斗，把可以学的东西全部都掌握到了我满意的程度。高三时，我的学习计划已经完成得很好了。同学们忙着挑灯夜战时，我则是班里很早回宿舍睡觉的。我要保持良好的睡眠和休息，提高效率，这个秘密把我的班主任蒙蔽了。开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偷偷跟我的父母说，怀疑我神经衰弱，学习劲没有了。母亲问我时，我只是说没有事。     高中的老师并不十分要求学生的，学习的紧张全是自己造成的。每天早上和晚上的时间，老师基本不到教室里去，全部自己学习。我喜欢在完成了学习任务的时候，写写自己的英语日记和汉语日记，还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我决不看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是在那时把《新华字典》和《汉语大字典》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这好像很愚蠢，但时间证明我的那份傻劲还真有的收获。我尝试给中学生的一些报纸和杂志写点东西，把学习积累的知识以及自己的作文投给他们。班主任很反对我这样做，他担心我耽搁了学习，其实我从中的失败和成功中得到了许多我同龄人没得到的东西。有一天课间操后，我回到座位上，看到自己的文具盒里压着一张小纸条，我翻开一看，匿名的一首诗，很秀气的字，好似是女生的，但我猜不透谁给我的呢？直到后来高中毕业时，我才察觉出来，是班上的一位女生偷偷塞给我的。她的诗很美，我不记得具体文字了，但大意是鼓励我好好写下去，争取出人头地。今天我才明白那是一个多么真挚的关怀和感情，而当时我随手一扔了，甚至我的同学都能看出了些眉目，而我浑然不觉。     班里的同学分为三类，一种是我这样的，以学习为主的；一类是早恋的，我们那时的学生都十八九了，成熟得早；还有一类是混混。我们乡镇的十四个同学，成绩都很好，后来有三个早恋，还有八个班干部，整天忙班里的事情，忘记了学习。高考时我们十四个同学只考上了我们两个。     班里一些非农业户口的，都是被别处开除了，又托关系来我们这儿就读的。他们有十几人，经常参与打群架。学校顾不过来，只好勉强维持。后来没有听说他们之中有一人考上，实在令人沉思。虽然我今天的生活并不理想，我的日子也过得不甚富有，比他们靠父母的关系所得到一切逊色之极，但我实在藐视他们的行为。也因为这些，班里很明显的划分为是两个阶层，一是农业户口的，一是非农业户口；他们有的依靠，而我们什么也输不起，只有依靠自己艰苦的努力。我的几位好友似乎受了他们的影响，渐染恶习，竟参与了打群架。冬天农闲，社会上的小混混经常来学校找事。班里就有一名学生被人家痛打了一顿，没有还手。校长知道后，在大会上公开讲话，要同学们不要怕开除，该还手就还手，不能被动挨打，他给大家撑腰。同学们听了，感觉校长真的棒极了——那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虽然我为校长的英明喝彩，但我是不打架的，我怕学习受到影响。他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找我们的，我输不起这样的时光。就是和同学发生矛盾，我亦忍了，我把学习摆到了很重要的位置。回忆起来，这也是我在高中时期很值得的荣耀。高中毕业时，同学们给我的留言让我很感动，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告诉我：“你自制力很强。”     高中三年一晃就过去了。毕业那年，北京等各大城市发生了游行活动，后来变成了轰动世界的“天安门事件”。我担心那一年高校不能招生了，自己的学习可能付之东流，但后来事态稳定了。填报志愿时，我没有报考军校，但我身体是班里仅有的两名体检合格的学生，我也没有填报外语的优先招生，我们都不愿当老师，像我们的老师一样，将来找对象都难上加难。我以为我的成绩如果报考了外语，一定是做教师的。于是辛苦学到手的外语，就在高考以后，慢慢地在日常生活中遗忘了，可惜之极。因为报名，我总觉得愧对英语教师，他一直希望我能报考外语专业的。事实上，我也并没有因此摆脱自己读了师范又做了教师的命运，这在村子里看来实在算不得出息，尽管我是我们村子走出去的*一个大学生。在我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看到师范名字的时候，脑海里就一片空虚了，那个学校根本就不是自己报过的，每个同学几乎都这样，可是要服从分配的，只能听天由命。我把通知书攥了一下，顺手插到口袋里，一副茫然的样子：怪谁呢？自己不能复读，又没有人家父母的权力，把自己的档案投到好的学校，何况自己高考的成绩居然是整个高中时期很差的一次。校长见我那通知书时淡漠的样子，还批评了我，是的，我应该是幸运的，至少那是农村孩子命运的彻底改变。班上一对亲兄弟，家境贫寒，又双双落榜，打击是很沉重的。     伴着对生活和命运的奋争，人生很快疾驶了一半的旅程。回想走过的每一个脚印，趟过的每一幕时光，没有哪一个可以深深地印记在心中，唯有高中的三年生活给了我无穷的思念和追忆。我知道，人不能停下脚步，时光也不会倒流，但我就常常地幻想着，忽然有一天我又回到了高中时期，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品尝那个有苦有甜有痛有欢的年少青春。